奥斯卡最佳男主布兰登·费舍 演绎比电影本身更值得被看见
北京时间3月13日，在第9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，布兰登·费舍凭借电影《鲸》中的精彩演出，拿下了人生第一座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杯。在此之前，布兰登的表演就获得了无数赞誉，包括美国评论家选择奖和美国演员工会奖的最佳男主角。《综艺》杂志更是评价“布兰登·费舍的演绎，比电影本身更值得被看见”。
布兰登·费舍。 图/IC PHOTO
电影《鲸》中，布兰登·费舍饰演一位英语老师查理，早年为了恋人离开家人，但后来伴侣不幸去世，他因为痛苦和内疚而暴饮暴食，体重暴增到272公斤。在生命最后时刻，他尝试跟女儿修复关系。
观众很难将片中穿着假体道具，躺在沙发上的查理，与印象中那个身材健硕的布兰登画上等号。布兰登给观众印象最深的，就是电影《木乃伊》系列中的探险家，他也凭借该系列跻身彼时好莱坞一线演员行列，片酬高达1200万美元。然而，当所有人以为他的演艺事业会继续高歌猛进的时候，他因多年拍戏造成的身体伤病，以及曾经那段性骚扰经历带来的精神创伤，消失在公众视野中。直到《鲸》再次让他被业内关注。
如今，布兰登经常用赫尔曼·麦尔维尔于1851年写的长篇小说《白鲸》中的一句话来勉励自己：“我无法预知未来，但无论未来有什么等着我，我都会笑着去面对”。
十年寻找、90公斤假体、6分钟掌声
电影《鲸》最初是编剧塞缪尔·D·亨特创作的一部舞台剧，2012年在百老汇首演时，曾执导过《梦之安魂曲》《黑天鹅》的导演达伦·阿伦诺夫斯基是其中一位观众，他深深被该剧打动，决定将其改编成电影。
对导演达伦·阿伦诺夫斯基来说，拍摄电影《鲸》最难的是找到主角查理的合适扮演者，而这一找就是将近十年。
但是，最难的是要找到饰演主角查理的演员。为此，导演花了将近十年时间，“几乎考虑了这个星球上所有人来演这个角色”，剧本同时也吸引了很多演员跃跃欲试，但都不是导演想要的感觉。
2020年，导演偶然间看了一部低成本惊悚片《暗夜旅程》(2006)，主演布兰登·费舍吸引了他。其实，当时导演对布兰登·费舍了解不多，对他之前演过的角色没有太多研究，直到合作结束后才看了他那部代表作《校园风云》。
两人约在了导演办公室，导演聊了故事和角色，但不知道能不能拍出来，布兰登·费舍有点儿受宠若惊，也不确定能不能出演这个角色。不久后，布兰登接到一通电话，被告知他拿下了查理这个角色。回忆当时的感觉，他说，就像“命运在呼唤着我”。
“我只能说是，一位合适的演员，在合适的时间，遇上了合适的角色，让布兰登来主演也是我们拍这部电影的理由之一”，导演达伦·阿伦诺夫斯基说。
电影中的查理重达272公斤，需要用化妆、假肢和CG技术来呈现这个人物。化妆造型师艾德里安·莫罗特先用“数字雕刻”技术为布兰登的原型扫描图完成“增重”，再通过3D打印制作出一个模具，填充大量硅胶后，再拆解、分离，那些“肥大”的假体就完成了。假体十分沉重，一个人无法翻动它，像躯干等大块部位便使用了更轻的泡沫乳胶代替。即便如此，整套假体也重达90公斤。
假体制作完成后，布兰登第一次试穿花了6个小时，之后每天开工需要花4个小时穿上，1个小时脱下。为了方便布兰登在拍戏间隙吃饭、上厕所，假体的一只手臂可以快速拆卸，上厕所要提前1小时告知工作人员，有大概5到7个人协助，拆卸手臂，打开底部的拉链、扣子，帮助他回到轮椅上，再推着他上卫生间。
布兰登·费舍穿上假体后的模样。
布兰登说：“如果没有天衣无缝的特效化妆，就不会有这部电影”。每天拍摄结束，布兰登把道具服脱下来的时候，会感到有些头晕，但同时还有点儿真实感，因为剧组并没有全部用特效手段，而是在遵循重力和物理定律的前提下专门设计的道具服，让他在表演的时候，感受到和查理拥有同一具肉体。
除了外形上的塑造，对于布兰登来说，查理在心理上的刻画更具挑战。进组前，布兰登采访了许多接受过减肥手术的人，看了很多相关纪录片和戏剧，了解这些人的心路历程。
整部影片有点儿像舞台剧，查理始终没有走出屋子，犹如一只搁浅在海滩上的巨鲸，等待着死亡。在这个封闭空间，看护、传教士、女儿、前妻四个角色陆续登场，与查理产生情感上的碰撞。
布兰登对查理的刻画注入了大量个人同理心。或许，10年前，他演不了查理，因为没有太多生活经验，没有成为一位足够有经验的父亲，不知道生命中有一个女儿意味着什么。而他这些年的经历，最终帮助他完成像查理这样复杂而丰富的角色，也让他之前漫长的等待变得值得。
去年，《鲸》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结束之后，现场观众全体起立，为布兰登献上长达6分钟的掌声。他站起身来，脸上充满了惊讶，也许是太久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，他整理着衣衫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或许他不太相信十几年后能再次获得观众的认可，便给观众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泰山”《木乃伊》，他成了好莱坞大红人
布兰登1968年出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，是家中四个男孩中最小的一个。父母都是加拿大人，母亲是销售顾问，父亲曾在加拿大旅游部门工作。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，童年时期的布兰登经常搬家，每隔几年都要换一所学校，他在尤里卡、西雅图、渥太华，甚至在荷兰和瑞士都居住过一段时间，从小就要学着适应新环境，这培养了他对周围世界敏锐的洞察力。
在中学的一次假期里，他在伦敦的西区剧院，参加了一次专业戏剧表演，立刻就被迷住了，那年他12岁。高中时他加入音乐剧的合唱团，把表演当做志向。1990年，他毕业于西雅图的康沃尔艺术学院，在纽约的一所小型表演学院开始演戏，本计划继续攻读表演艺术硕士学位，但中途他去了一趟洛杉矶就决定留在好莱坞发展。
电影《校园风云》是布兰登·费舍以主角身份出演的首部电影。(左为本·阿弗莱克)
因为有着一张雕塑般的脸型和一副好身材，他的事业开局算得上顺利，很快登上大银幕。1992年的《校园风云》是他第一部以主角身份出演的电影。该片的卡司在上世纪90年代之后基本都名声大噪，比如马特·达蒙、本·阿弗莱克、克里斯·奥唐纳(《闻香识女人》)。试镜前，他和马特·达蒙接受的都是戏剧学院的训练，没有太多在镜头前的表演经验，他告诉自己要学会怎么收一些，不用演给最后一排观众看。片中，布兰登饰演一名出色的橄榄球运动员，但他的犹太人身份公之于众后，受到同学排挤。这与他童年时期四处漂泊的生活经历极其贴切，在表演上获得了业内认可。
五年之后上映的电影《森林泰山》开始让布兰登尝到了走红的滋味。在这部迪士尼根据电视卡通系列改编的真人电影中，布兰登饰演从小被猩猩养大的乔治，他顶着一头飘逸长发，拥有水蓝色的瞳孔，以及八块腹肌。片中所有动作特技都由他独立完成，有一次他被起重机吊在60英尺高的空中，还得以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俯冲300英尺。影片上映后获得巨大成功，全球票房高达1.74亿美元。
布兰登·费舍最初被人熟知是因为电影《森林泰山》。
而真正让布兰登走上演艺事业高峰的，还是1999年环球影业推出的电影《木乃伊》。影片包含了动作、喜剧、爱情、探险、惊悚等众多元素，开拍前，制片人坚持要在《阿拉伯的劳伦斯》取景地之一摩洛哥拍摄，沙漠环境赋予了一种真实感。起初，导演为寻找主演人选，曾给汤姆·克鲁斯，布拉德·皮特，本·阿弗莱克等人发出试镜邀请，但对方都以档期为由拒绝了，绝望之际，导演偶然间看到了布兰登出演的《森林泰山》，便发出了邀请函。结果，影片上映后，全球横扫4.16亿美元票房。
《木乃伊》商业上的成功，很快就催生了后面两部续集。2001年的《木乃伊归来》和2008年的《木乃伊3》全球分别收获4.33亿美元和4.03亿美元的票房。当时布兰登的片酬也达到了惊人的1200万美元，跃居好莱坞一线演员阵容。
由布兰登·费舍主演的电影《木乃伊》系列曾收获超高票房。(右为蕾切尔·薇兹)
布兰登的事业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，当时他还差点成为新任超人的扮演者，已经穿上了超人的戏服，离正式出演近在咫尺，可惜最终由于制作过程中出现问题未能成行，项目被砍。
消失的十年
谁也没有想到的是，《木乃伊》系列后，布兰登的事业急坠。
2008年，他主演了奇幻冒险片《墨水心》，票房惨败。同年，他又主演了动作冒险片《地心历险记》，全球票房收获2.44亿美元，成绩还可以。虽然无法达到《木乃伊》的成绩，但如果继续拍下去，也会成为较受欢迎的系列电影。然而投资方在筹备第二部时，换掉了第一部的导演，布兰登表示抗议，结果也被踢出局，成全了道恩·强森，成为第二部主演。
之后，布兰登基本与大制作电影无缘，在市场上失去票房号召力，零星接演一些小角色，出演的大部分都是小成本的影视作品，近十年基本消失在大众视野。
其实，因为此前的作品中大部分动作戏都是布兰登亲自上阵，他的身体常年遭受疾病困扰：拍《森林泰山》时，摔断了牙齿;《木乃伊》中有一场绞刑戏，因为绳子绑得太紧，让他一度窒息昏迷，送去医院急救才醒来;拍《木乃伊归来》，他断了三根肋骨，腰椎间盘撕裂;拍《木乃伊3》时，他身上缠满了绷带，并且敷有冰块。
主演电影《木乃伊3》时，布兰登·费舍已经是一身的伤了。
在拍摄《木乃伊》系列的八年时间里，他反复进出医院，接受过许多不同手术，包括膝关节置换术、椎板切除术和声带修复手术。当年拍戏太拼导致的后果是，身体开始亮起红灯。布兰登回忆起这段岁月显得有点悲伤，他感觉自己就像小说《动物庄园》里过劳的马一样，每天就是不断工作。由于不再控制体形以及长期服用药物，他的身体不断发福，往日健硕的身材也早已不在。
祸不单行，他的婚姻也出现了问题。他和妻子在2007年宣布离婚，根据离婚协议，他每年要为妻子支付90万美元的抚养费。2012年飓风桑迪席卷美国，他在清理倒在家里的一棵树时，不幸被树木重击背部，导致原本因拍戏受伤而造成的背部伤口复发，之后他接受了背部矫正手术和康复治疗。恢复期间，他需要使用轮椅出行，结果又弄伤背部，让他没办法再接演动作片。
这些年，布兰登一直承受着身体上的折磨和生活上的压力，但内心深处也经受着精神上的煎熬。
2018年，布兰登在接受采访时，说出了一个困扰他多年的心理阴影。2003年夏天，当时正处于当红期的布兰登，出席了一场由金球奖主办方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举办的聚餐，地点位于比弗利山庄，午餐快要结束，就在布兰登准备离开时，时任协会主席菲利普·伯克前来握手致意，其间对布兰登进行了性骚扰。
“我当时又害怕又委屈，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，喉咙里像有个球堵着，我以为自己要哭了”。出于害怕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，他忍气吞声离开宴会，并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，直到多年以后，他才鼓起勇气要求金球奖协会书面道歉。
菲利普·伯克的确写了一封信：“我道歉并不代表承认不当行为，而是如果我做了任何让费舍先生不安的事情，那不是故意的，我为此道歉”，但对于性骚扰的指控显然没有承认。讽刺的是，直到2021年菲利普·伯克才被协会除名。
无论是身体上的伤痛，还是精神上的创伤，或多或少都在改变着布兰登的生活方向和事业轨迹。虽然他的身体发福了，在市场上不再有票房号召力了，但之前的各种磨难与伤痛也成就了现在的布兰登，成就了电影《鲸》中的查理。
今年2月，布兰登·费舍凭借电影《鲸》获得美国演员工会奖最佳男主角。 图/IC PHOTO
在拿下美国演员工会奖最佳男主角时，布兰登哽咽着发表了一篇感人肺腑的获奖感言：“我会珍惜这个奖，但我更为珍惜的是，我之前一直放在钱包里的那张卡片，那是我在1991年获得的演员工会会员卡，这让我感觉自己属于一个团队，演员都想找到一个自己的归属，而就在那一刻，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之地。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接到一个如此和自己相似的角色，《鲸》中的查理是一个充满遗憾的人，但他也处在希望的海洋里，我也曾在那片海域漂泊，乘风破浪，被强有力的浪潮拍入海底，不知身处何方。我也想告诉正在经历这些的演员们，我知道你们的感受，请相信我，只需要再坚持一下，一步一步向前迈进，你终将能走出泥潭，得偿所愿。”
新京报记者 滕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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