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导演要做好多事，最重要是要快乐 ”｜24帧播映厅
七月第一天我又把《一一》看了一遍，原因是前几天（6月29日）是杨德昌的忌日。
《一一》还是我2020年的跨年电影，Netflix特意在2019年的最后一天上架了这部电影。10年代结束和20时代开启，九九归一，看《一一》最合适不过了。
贾樟柯说过：“中国有一句话是‘天妒英才’，或许就是因为《一一》说清楚了我们生活里的一切，他为我们揭开了生活的谜底，完成了它的使命，所以也就离开了我们。”
如果要选我最喜欢的台湾导演，我可能会在李安和侯孝贤之间犹豫很久。但如果让我选择最想和别人推荐的导演，那必然只能是杨德昌。
如果你想当个知道生活真相仍然热爱生活的英雄，那就去看杨德昌吧。
今年是杨德昌逝世的第13年，依然有无数人在不停地书写他怀念他，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他。众所周知筹备了15年的《一一》是杨德昌电影的集大成作，有关它的影评也同样多到数不过来。
我最喜欢的一个影评，大意是，没有人可以完全看透《一一》，“因为每个人在电影里看见的都是自己，而人类悲欢永不相同”。
《一一》中的洋洋其实就是杨德昌自己，洋洋的造型打扮和杨德昌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。
所以我也不打算自以为是地说出“我心中的杨德昌”， 我今天是来和大家分享“他人眼中的杨德昌”。
2017年杨德昌十年祭，桃园电影节播出了一部纪念杨德昌的纪录片《十年，再见杨德昌》，采访了15个当年与杨德昌共事的兄弟和受他影响的后辈，这些人的名字至今在台湾电影界甚至世界影坛都十分重要。
这部长达6个多小时的访谈纪录片，其实称之为“杨德昌吐槽大会”更合适。
看完这部纪录片，等于看完了台湾电影的发展史。
鸿鸿（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》编剧之一）说，跟杨德昌最好的距离，就是当他的观众，他把自己最人性、最诚恳、最宽容的部分都放在了电影里。
在画面外，杨德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“暴君”。在片场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：“那个人，不要再出现了！”摔过的帽子和对讲机不知道能绕赤道多少圈。
阿玛尼的经典款眼睛、49ers的帽子、Eagles Football的夹克，张震对穿着打扮很特别的杨德昌的第一印象是“哇，帅哥”。
张震你也很可爱！
然后他很快就被这个帅哥骂到自闭，在杨德昌母校取景拍摄《牯岭街》时，杨德昌的办公室在二楼，整个拍摄期间张震从未上过二楼，就连在楼下附近路过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。
《牯岭街》后期配音时，张震刚好是青春期变声。有一次效果出不来，杨德昌就在录音室门口大喊：“张震，出来，我们两个到外面单挑！”制片人余为彦马上回了一句：“他才14岁啊，你有神经病啊！”
《一一》的制片人陈希圣想找朋友帮忙做助理导演，结果这个朋友看完片场就说你们这边好恐怖，我还是不要来了。陈希圣问为什么，他说你们这么大的现场，一百多张办公桌，全剧组没一个人敢坐着。
拍摄《一一》时，为了实现气球在画面中升起爆破的效果，要研究出合适的破裂时机角度方法，全剧组人员“玩”了很久很久气球。
陈希圣是杨德昌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之一，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变成了“驯杨高手”。
杨德昌特别喜欢手冢治虫，尤其是阿童木。杨德昌公司起名叫原子电影，就是因为阿童木在台湾叫做“原子小金刚”。
当时《一一》选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，又不得不回公司交差。陈希圣在街边玩具店里看到一个巨大的阿童木公仔，于是灵机一动马上买下来带回公司。杨德昌一看见这么大的阿童木，高兴得跟美工们研究了半天，那天晚上就没骂人。
把“惨”打在公屏上。
陈希圣还讲了个片场趣事，有天杨德昌拍到一半突然喊收工，一个人跑回办公室生闷气，全剧组的人都傻了眼。
陈希圣说别着急大伙先休息，然后叫助理去买生煎包、红豆汤和鲜榨橙汁，送到办公室让导演吃点心。大概等了40分钟，杨德昌就若无其事出来宣布继续拍摄，假装无事发生。
剧组的人问这是怎么回事，陈希圣说导演糖尿病不能吃糖，血糖一低就发脾气，你给他吃吃糖，他就开心了。
吹毛求疵、山崩地裂，他们在访谈里说拍杨德昌的电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。因为杨德昌不允许任何人在电影面前妥协，这是世界上最值得的事。
《海滩的一天》里这个10分钟的Magic Hour，摄影师张惠恭用手持摄影，在杨德昌的虎视眈眈下哆哆嗦嗦地拍了8遍。完了杨德昌还说“今天拍的镜头我99%都不满意”。（结果回去看素材效果都出乎意料的好，杨德昌大型自打脸现场。）
写到这里的时候，播放器刚好切到万青的《杀死那个石家庄人》。万青的音乐确实和杨德昌有着熟悉的既视感，“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，淹没心底的景观”。
“多数人25岁就死了，一直到75岁才埋。可我不愿意这样。”这句话大概是《石家庄》最出圈的短评，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评论里的回复，“不止你，所有人都不愿这样”。
就像杨德昌在骂你的可笑，“你太自私了，要改变我？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，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，你以为你是谁啊！”
想要生活的态度，先去有态度地生活。
年轻人别轻易说丧，我们尚未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。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，给别人看他们看不见的东西，这样一定天天都很好玩。
Dreams of love and hope shall never die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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