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代人求学路上的“痛”与“歌”
作者信息
王菁
学校 曲阜师范大学
年级2017级
【青年学生说】四代人求学路上的“痛”与“歌”
祖父出生于1948年,上学前,德高望重的高祖父亲自教养他。高祖父写得一手质朴方严的楷书,想着让个聪颖的长孙继承他的衣钵,将来修家谱时面上增光。奈何祖父学字,面上诚诚恳恳颇有长孙风范,内里偷偷耍小聪明,绝不因为字丑向高祖父让步。
祖父另有志气。
有典故云凤凰栖于梧桐,飞鸣饮水,委羽而去。祖父的通透大约就同梧桐树下听得凤歌,可遇不可求,遇到人生便是舞凤歌鸾,花中仙侣。
那时的镇中小学,各个年级第一名要全校学生吹锣打鼓送回家去。片帆乘兴挂东风,夹岸花香拥去舟,贺喜声中高祖父像喝了一大碗村酒,脸烧如云霞。
是时候出一个大学生了。
祖父上学时经过的山 艾山 来源:百度图片
祖父考上中学,每日须步行二十四里土路。明年此日青云去,却笑人间举子忙。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行将毕业的那一年,文化大革命开始了。
离歌且莫翻新阕,一曲能教肠寸结。
十年之后,曾经立誓大鹏一日随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少年人,已经娶妻生子,成为了煤矿的生产科长。高祖父也已七十六岁,极为这个本该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长孙可惜。祖父少年得意,却也是浮生长恨欢娱少。求学之路回头看时,雪满长安道。
原泰安煤炭工业学院 现山东科技大学 来源:百度图片
又过了九年,矿上有一个去泰安煤炭工业学校进修的名额。近二十年没有碰过书本的祖父靠突击复习竟在几千人中脱颖而出。那一年,他三十七岁。
我父亲的启蒙导师,仍是高祖父。
那时高祖父年事已高,脾气大,劈头盖脸地痛骂小辈是常事。因此大人孩子皆怕,独我父亲胆大包天。
铁树银花合,星桥铁锁开。爆竹声中,高祖父是寂寞的。大人有事做,孩子要嬉戏,只有父亲穿着簇新的蓝布对襟袄,为高祖父沏茶递烟,研墨铺纸。
年年岁岁,祖父不愿学的铁画银钩,竟被父亲学了个神似。
正当年时的父亲
那时上学已经简单许多。连父亲这种实打实不爱学习的男孩也考上了初中,在家门口就可以接受所有大学以下的教育,不必再走几十里听夏虫的吟唱秋蛩的泣诉。怎奈父亲死活不愿再读高中,一个人偷偷报名去了一所外地的中专学校。
高祖父胡子都气掉了好多根。九十多岁高龄的他还是拄着双拐杖,颤颤巍巍地目送这个小重孙上了绿皮火车。
在外地上学的父亲
父亲不了解高祖父与祖父的痛。然而他不介意歌声是不是会引来凤凰,若是被束缚牵制,纵使涅槃重生,光耀山河,也不会开心。
火车穿过壮美绮丽的山河,穿过碧涛无垠的麦地,穿过一个男人半生的光阴。
我没有见过高祖父了。
我的故事简单得很。高小已不再有,小学中学划片招生。一路考上高中,考上大学。从来没有考过年级第一,尽管第一也没有了锣鼓喧天的殊荣。沿着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,自作清歌传皓齿,风起,雪飞炎海变清凉。
富庶繁荣的年代,总是要多一些家家相似的欢乐。
我的大学来源:百度百科
上大学前父亲准备了我最爱的汾酒。父亲说三十年前他临行前喝的是沂河桥,那样的玉碗盛来琥珀光,再也寻不到了。
我坐在白色动车上,看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。我不禁想,如果祖父、父亲拥有我这样的条件,以他们出类拔萃的聪明,又会如何呢?这样的假设是无意义的,每个年代有属于每个年代的那一辈人,而一辈人自有一辈人的选择。故事交相上演落幕,成就了现在的我们。
祖父在家忙着修订家谱。电脑排版,铅字打印,高祖父要知道了一定要不屑的,因为他的正楷要美得多。可那也让祖父不甚佳的笔迹隐于时光,终成可忆不可说的秘密。
桐花万里丹山路,雏凤清于老凤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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