协和“最有名艾滋病人”的15年:她是中国艾滋病免费治疗史(4)
如果又产生耐药性了怎么办?股骨头置换手术只能做两次,到时候怎么办?她不敢想这些问题。她完全靠家人养活,“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”。直到后来开始照看小外甥和年迈的父母,孙明娟才觉得自己“有点用”,“算是最后发点光发点热吧。”
小外甥常常让她想到自己死去的爱人。她很多次幻想两人结婚后的生活,如果没有后来那些病痛,她觉得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,母婴阻断艾滋病早就是很成熟的技术。
男朋友离世后,孙明娟再也没有恋爱过。孙明娟的母亲经常说,“这世上那么多人,你怎么偏偏就碰上这么个人。”
“(刚确诊时)会怨恨他,很强烈的恨。但人都死了,再恨也没有用了。”说起男朋友,孙明娟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小,“那种感情不是一个恨或者爱能够形容的,很复杂。他对我很好,我相信他很爱我。”
“人生也不能重来,只能接受。真是失败的人生啊。”她说。
回想过去的15年,孙明娟最后悔的是,太多时间都用在了担心上。担心过完了今天没有明天,担心别人的眼光,检查结果有一点点不正常,都惶惶不可终日。她觉得,这些时间本应该用来学习、充实地生活,但都白白浪费了。
“人生就是本大书,这辈子这个答案没交好。如果让我重活一遍,应该会比现在精彩很多。”在门诊遇到看病的年轻人,她会忍不住和人说这些。
15年里,她看着医院挂号费从7元涨到9元,14元,再到“医改”后的100元。以前在医院候诊的时候,诊室外的人她都认识,大家还会一起聊天。到最近两三年,多了很多年轻的生面孔,有些人没有再见到了。
对医生护士来说,病人能健康地活着,就是最好的奖励,但他们常常收到意外的礼物。有一年,诊室收到一箱来历不明的橙子,后来宋晓璟收到一条短信:“今年的橙子甜吗?我跟种树的人说好了,万一哪天我不在了,橙子也会在成熟后第一时间到协和。”
每一年,橙子都如期而至。
(为保护受访者隐私,孙明娟为化名)
中国青年报·中青在线记者 王嘉兴 来源:中国青年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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