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朝九千岁九九岁月，与期颐之年只差一个春秋，今逢新婚之喜，交往道喜之人络绎一直，红绸满厅，来宾满堂，锣鼓喧天，嘈杂不已。

九千岁在大堂前致言，佝偻着腰，一脸鸡皮，隐隐可见其新郎帽下枯黄而稀少的头发，一身鲜红的喜服穿在其身上，不似新郎，倒似扮新郎的老猴子。

“……感激列位，前来介入，老朽的，大婚。”九千岁断断续续地负责喊道。

满堂来宾大声应和，暗底下密语着，“这老不死的，头都快埋土里了，竟还娶了个及笄岁月的小女人，这不糟践人嘛！”“可不是，这娶的是第三十七房姨娘勒。”“前面的三十六房呢？”“死的死，跑的跑，偷夫君的偷夫君呗。”说着说着，二人偷摸笑了起来。

九千岁敬酒来到这桌儿，来宾起家依次祝福道，“比翼双飞，万年荣华。”“百年偕老，花好月圆。”“新婚大喜，百年好合。”“年年有今天，岁岁有如今。”……九千岁的脸幻化莫测，皱纹也随着发抖起来。

敬酒敬到秦忘这儿时，九千岁说：“周相迩来可好啊？”

秦忘，字念惜，当朝丞相周正长女。文人大多瞧不起太监，对付太监结婚更是嗤之以鼻，若不来宴席，体面上、礼数上过不去，便让长女来代其道喜。

“嗯。”秦忘颔首。

气氛陷入沉默沉静。九千岁抬手欲拍秦忘的肩，她退后一步，拉开间隔，恭贺道：“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。”

“哼。”九千岁收回击，皱纹发抖得更锋利了。去敬酒下一位，“美梦成双，福上加福。”“凤翥龙翔，比翼双飞。”

“老宦官娶……”一小孩向九千岁喊道，话未说完，便被其母请捂住了嘴，此妇人身量苗条，体格风流，陪罪道：“公公莫怪，小孩子不知礼数而已。归去定会教导。”嘴上陪罪，眼中却颇为不屑。

“是该好好教导了，要是让别人给教导了，就不大好了。”九千岁尖细的声音响起，颇为逆耳刺耳，让人倍觉寒意。

当家者拉不下体面来，抹不开体面不来。故在座的来宾多为家中庶出、旁系或妾室，也难怪云云心口纷歧者浩瀚。

待这一桌敬完，大门外响起“闻九千岁新婚大喜，悠闲闲王特送来贺礼如下：人参五十棵，鹿茸二十对，鹿鞭二十根，大蛤蚧六十对，枸杞子十五盒，肉苁蓉……还请九千岁莫要嫌弃。”待这一串贺礼报完，满座来宾阒寂无声，有震惊的，有憋笑的，有功德看热闹的……却无一敢作声搬弄的。

秦忘心中想到，真有钱啊！

等了这许久，总算是开席了。宴席中，刚刚讽刺九千岁的小孩闹了起来。“我要吃大龙虾，我就要吃大龙虾。”在座来宾好生哄劝着“让下人在端来一盘。”

“这虾一桌就仅有一盘，没有多余的。”一婢女道。

“不，我就要吃大龙虾，我就要吃。”妇人也劝不住孩子撒野的架势，别的来宾也不敢冒犯这小祖宗，妇人张氏是威远侯齐征最宠的妾室，这孩子照旧独子，被宠的没边儿，上头尚有齐太妃护着。威远侯齐征是齐太妃之弟。

秦忘被吵得头疼，吃个饭还这么多事儿。拿起筷子，对着男孩恫吓道：“你在吵，我就拿筷子把你的头盖骨撬下来，用来养虾。”

男孩被吓得不敢出声，秦忘声音也软和下来，但依然很冷：“先吃此外菜取代一下。”妇人张氏将筷子递给男孩，男孩垂头渐渐吃起来，哭泣声抑制着，不敢看向秦忘。

宴席散后，秦忘并未回相府，而是去了别院，这顿饭其实是吃得累极了。别院中草木繁茂，旁斜逸出，许久不曾打理过了，颇为太平。

夜间，秦忘歇下。一墙之隔传来琴声，秦忘睁眼，眼中红光乍现，眉头紧锁，焦躁至极，翻身越墙而过。月色如水，一身着蔚蓝长衫的男人，在月下廊亭里弹琴，未觉死后有人。秦忘眼中红光暗沉，一手提厥后领，拎起男人便一脚踹飞出去，复有向琴身伸手劈下，琴弦划破手腕，琴身断裂，鲜血染红琴弦琴身。秦忘眼中规复晴朗，红光褪去，看向手腕伤口处。水中求救声、挣扎声引起秦忘留意，跳入水中将人拽起，旋身飞回廊亭，男人呛咳着。

远处有人声传来，秦忘看了一眼正顾自咳着的男人背影，拾起断琴，飞身拜别。

西崽提着灯笼，望见主子混身湿漉漉的，坐在地上呛咳着。

“世子，这是，赶忙拿披风来。”带头西崽急道。

“女人，你这是……”世子休牧回头，话未说完，便发明人已经不见了。便又呛咳了一声。西崽将世子扶起，看向断掉的矮脚琴桌，有一抹血迹在其上。

秦忘回到别院，将断琴放于院中石桌之上，在旁枯坐了一夜。天明后，手腕处的血已止住，秦忘将断琴拿回屋中，取出纱布、棉花等物将伤口整理包扎好。后又将琴拿去琴行扣问。

“女人，这琴是好琴，但断成这样，我们这儿修不了，其他琴行也修不了。”琴行老板说。

“可有一样的？”秦忘问。

“这五弦琴看着颇有汗青了，据我所知，就那位周氏才女有这么一把差不多的，不外自从被抄家之后，这琴就不知所踪了。不外我这倒是有一把七弦焦尾琴，同样宝贵的很，就是……”老板言语顿停表示。

“嗯，拿来吧！”秦忘看着断琴如有所思。

“好嘞，嘉宾您稍等。”老板喜笑颜开，回身去取琴。

“老板，那琴不是不是被宇文小将军预定了吗？”琴行小厮悄声说。

“他又没钱，免得他又起什么歪主意，赶忙卖了，他再来，就说卖出去了。”老板说。

“嘉宾，接待下次再来。”老板将琴递于秦忘，周到的送人出门。

秦忘回到别院，递拜贴给隔邻，被奉告，主人家出去了。问及何时返来，被对于打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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